到底是上輩子做了多年婆媳的人，一看李金秀這神情，楊文秋就覺得不是好事，她抽回自己的手，面上一派疏離：“嬸子，你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她可不覺得她和李金秀乃至於秦家人有什麽好說的。

“這次考試考的怎麽樣？”李金秀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溫和慈祥一些。

不過不等楊文秋說話，她又自顧自的開口：“考不好其實也沒關系，這女孩子家家的，遲早都是要嫁人的，何必再去折騰呢，你說是吧，文秋。”

楊文秋不著痕的往後退了一步，語氣帶著明顯的冷意：“嬸子，你有什麽話就趕緊說吧，我還急著回去呢。”

李金秀有些不滿的蹙眉，這丫頭該不會以為參加個高考就高人一等了吧。

想到這裏，李金秀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斂起來，語氣也不再那麽刻意，甚至還帶著些許施恩的口氣：“文秋啊，我看你以前總是偷偷盯著我們家有森的背影發呆，現在剛好有森離了婚，我們也不嫌棄你以前是個傻子，願意娶你進門，你看什麽時間比較合適？”

原本打算離開的人聽到這句話不由都楞住了腳步，探究的目光停留在楊文秋臉上，似乎再問她，這李金秀說的都是真的？

楊文秋怎麽也沒想到李金秀找自己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還有她那高高在上的語氣，讓她想起上輩子，她也是這樣看著自己：“雖然我們家有森離過婚，但想嫁給他的小姑娘多了去，這樣的機會你可要好好珍惜。”

上輩子的畫面和現在的畫面漸漸重合在一起，楊文秋整個人有些恍惚，她有些踉蹌的後退了一小步，一時間，她竟然有些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的。

“她該不會真的喜歡那個秦有森吧？”旁邊有人忍不住低語道。

“怎麽可能。”呂知青第一個不認同，文秋這樣的好女孩怎麽會喜歡秦有森那樣的人。

“也是，呂知青平時對她多好，都沒見她松口，那秦有森怎麽比的上呂知青？”這明顯的對比，讓其他人看向李金秀的眼神更加鄙夷。

呂知青和秦有森，是個人都知道會怎麽選擇。

李金秀被這樣的目光包圍，忍不住扯著嗓子道：“人文秋都還沒說話，輪得到你們嗎？”

看到那頭還一臉迷茫的楊文秋，其他人忍不住開始嘀咕，難道楊文秋真的看上秦有森那二婚頭了？

“文秋，你說句話啊，難道就任憑她這麽汙蔑你嗎？”最後還是呂知青推醒了楊文秋。

楊文秋很快就回神過來，想到上輩子的種種，她眼裏很快蓄滿眼淚，她紅著眼睛看向李金秀：“嬸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就這麽想毀了我，還是你覺得你說了這些話讓我壞了名聲，我就必須去你家當後媽，我告訴你，就算我壞了名聲，我也不會如你們的願。”

肖甜和顧源清甜因為剛才帶著蜜蜜去旁邊拉粑粑，所以耽誤了些時間，一過來就聽到楊文秋的話，兩人都有些懵：“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這秦家人好不要臉，故意拉著文秋說她喜歡她家那離了婚的兒子，故意想破壞文秋的名聲，好讓文秋不得不嫁到她家去當後媽。”旁邊說話的人一臉的怒氣。

這樣的神發展肖甜是真的沒想到，李金秀這腦子到底是怎麽長得，居然會覺得現在的楊文秋願意嫁到秦家去。

這頭的李金秀聽到楊文秋的話，面色漲得通紅：“你個小丫頭怎麽說話的，要不是看在你對有森深情一片，我怎麽會來找你，再說了，我們家都還沒嫌棄你是個傻子呢，你在傲氣個什麽？”

說完她掃了一眼在場的知青，嗤笑一聲：“你們怕還是不知道楊文秋以前是個傻子的事吧。”

這話一出，楊文秋的臉色不由變得蒼白起來，這兩年她自己都快忘記的事突然被李金秀這樣提及。

知青院裏的人都是一臉的吃驚，楊文秋以前是傻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嬸子，我知道你急於給你家秦有森找個媳婦，這樣就有人替他分擔照顧孩子和家務，但你也不能隨便開口汙蔑人，文秋以前不過是磕到腦子變得幼稚了些，但早就全好了，不然現在能考大學？”肖甜抱著蜜蜜上前。

她只是在幫真正的楊文秋，她不過是因為失了智，李金秀憑什麽這麽說她。

楊文秋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肖甜，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替自己出頭，一時間，她心裏有些覆雜。

楊文秋的視線再次對上李金秀時，語氣變冷：“嬸子，原本這件事我並不想說出來的，也算是給你兒子留一點面子，沒想到你竟然生出這樣的心思來。”

楊文秋說完不再理會李金秀，轉頭看向周圍看熱鬧的人，語氣溫和：“我之前確實常常盯著秦有森看，不過壓根不是她說的那樣，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止一次看到宋知青和吳知青去小樹林，他們都有各自的家庭，所以每次看到秦有森的時候，我才會失神，一方面想要告訴他真相，一方面又怕他不相信我，最後反而被那兩人反咬一口，所以我一直很糾結要不要告訴秦有森同志這件事，好在他和宋知青已經離婚了，所以他現在知道了應該也沒關系。”

“你胡說什麽呢？”李金秀說著就要上前，這宋清雪小蹄子都離開了，還要壞她兒子的名聲嗎？

見李金秀一臉猙獰的朝自己沖過來，楊文秋臉上的神情越發興奮起來：“嬸子，這事光我一個人就撞到好多次，隊上肯定還有不少人看到了，雖然宋知青給秦同志戴了綠帽子，但他們現在已經離婚了，你再追究這些也無濟於事，更何況宋知青還給秦同志生了兩個孩子呢。”

人群中有人輕嗤一聲，隨即小聲道：“誰知道是不是親生的。”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一片哄堂大笑，甚至有人還討論起來，有人不懷好意道：“別說，這兩個孩子都長得像宋清雪多一點，這是不是秦有森的種還不一定呢。”

“秦家別到時候給別人養了一場孩子吧。”大家討論的越來越肆無忌憚，仿佛李金秀不在場似得。

李金秀氣的臉色發白，她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楊文秋：“你給我等著，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楊文秋佯裝一臉害怕的神情往後退了一步，旁邊的呂知青立馬上前道：“你想做什麽？”

李金秀冷笑一聲，然後很快轉身離開，她倒是小看了楊文秋這丫頭片子，竟然倒打一耙，今天的事一出，估計大家都要看有森的笑話了，這樣想著，她的步伐不由加快，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秦有森知道這件事。

但事與願違，這件事很快在大隊傳開，秦有森一下成了名人，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同情。

秦有森一開始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後來打聽出事情的始末，他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果然不管什麽事，只要他媽一插手就開始變了。

等到李金秀離開，大家都紛紛來安慰楊文秋，楊文秋知道這些人只是面子功夫，她也扯著假笑和他們點頭致謝。

站在肖甜旁邊的顧源清輕哼一聲：“她倒是會收買人心，知青院裏的人都站在她這邊。”

顧源清說完忍不住想，如果真正的文秋還在的話，一定不會是這樣的，想到這裏，他難免有些遺憾。

明明在血緣上，他們和文秋是親人，但自從這人醒了以後，他們的親人就不覆存在了。

肖甜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溫聲問他：“剛才李金秀的話讓你想起文秋了嗎？”

顧源清知道她嘴裏的“文秋”，是指的真正的文秋，於是點了點頭：“文秋是二舅家性子最好的孩子。”

“她現在說不定已經有了新的身份，而且過得肯定比現在好。”肖甜挽住他的胳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右手有下沒下的捶著他的背。

“嗯，我其實都快忘了她小時候的模樣，只是剛剛突然想起來。”顧源清說完不由嘆了口氣。

“文秋會越來越好的，我們也是，以後都會越來越好的。”說完肖甜註意到周圍投過來的目光，忍不住有些窘迫，她剛下意識的想安慰他，都忘記這是在外面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楊文秋走了過來，她看向小肖甜，語氣溫和：“肖甜，謝謝你剛才幫我。”

“我幫的不是你，是文秋。”肖甜語氣淡淡。

楊文秋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臉上笑容不變：“還是要謝謝你，對了，今天知青院這邊為了慶祝考試結束，準備一起在院子裏慶祝下，你來嗎？”

肖甜指了指顧源清手裏的蜜蜜：“抱歉，我要帶孩子，應給是沒時間過來了。”

雖然在知青院學習了小半個月，但肖甜對這些人是真的不熟，一直只能端著笑容，深怕自己有做的不妥來。

“那還真是有點可惜了。”話雖然這樣說但楊文秋嘴角噙著的笑容卻暴露了她真實的情緒。

肖甜懶得再看她，轉頭看向旁邊的人，輕聲道：“走吧，媽他們估計還等著我們呢。”

楊文秋沒有和他們一起離開，反而跟著知青們一起回了知青院，這裏沒有肖甜，她覺得自己就是最閃耀的存在，所以這就是她不喜歡和肖甜待在一起的原因。

和她待在一起，身邊人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的朝肖甜看去，楊文秋覺得萬般的不值，她當初是肖甜的時候，怎麽就沒有這種待遇。

“文秋，剛才那個瘋婆子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有想去的大學嗎？”呂知青試探道。

楊文秋佯裝沒聽懂他話裏的暗示，依舊平靜的語氣回答他：“無論什麽大學，只要有學上我就滿足了。”

對於楊文秋來說，上大學並不是因為她喜歡上學，而是因為到了大學，她的選擇面又能擴大不少，最關鍵的是，考上大學就能正大光的離開這裏。

“你要不要和我報考一個學校，我們家有親戚在裏面，平常可以照拂下我們。”呂知青也不知道她剛才是推辭的話還是真心話，所以幹脆單刀直入道。

“我們成績相差那麽多，肯定不能報考同一所大學的。”楊文秋搖了搖頭，她想她這也算是婉拒了，希望他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

“早就聽到班車的喇叭聲了，怎麽這時候才回來？”楊小蘭說完才發現不見楊文秋的身影。

不知想到什麽，剛才還帶著笑容的楊小蘭臉色突然拉了下來，那丫頭該不會真被李金秀說動了吧。

“李金秀拉著文秋的手說了一堆胡話，看熱鬧耽誤了不少時間。”肖甜笑著開口道。

“李金秀果然去找文秋了，文秋現在人呢？”想到那天李金秀的哈，楊小蘭到現在都還是一肚子氣呢。

肖甜很快捕捉到這個“也”字，她有些詫異：“難不成她還來找過你？”

“嗯，那天李金秀破天荒的來家裏，就是為了說秦有森和文秋的婚事，被我當時直接用掃把掃走了。她現在腦子倒是越累越糊塗了，什麽話都敢說。”先不說秦有森是個二婚頭，就說有她這個揚名萬裏的婆婆再加兩個小拖油瓶，很多寡婦都不願意，李金秀打的倒是好主意。

“因為李金秀的話，現在整個大隊都知道他被宋清雪戴了綠帽子，過兩天秦家估計有的熱鬧了。”想到這裏，肖甜不由揚唇，眼裏閃過期待。

聽到他們的描述，楊小蘭不由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要是楊文秋敢答應，自己第一個趕她出去，她們楊家的姑娘，可不能這麽作踐自己。

高考前夕，宋清雪如願的去廠裏和她媽做了交接工作，這幾天還是她媽上班，等她高考完她就能如願去上班了。

比起虛無縹的大學，宋清雪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擁有一份自己的工作。

高考結束後，宋清雪一回來就回了房間，宋家人的目光都移到宋清艷身上：“你們考的怎麽樣，這事有沒有把握？”

宋清艷搖了搖頭：“看她那樣倒是挺像一回事的，但她真的能行嗎？”

宋清艷有些猶豫的朝宋清雪房間緊閉的門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宋清雪到底行不行。

“只要她還想要我們這個家，她自己就會掂量事情的大小。”宋家的人都知道宋清雪現在想的是如何留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宋清雪就起床，畢竟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所以勢必不能遲到，不然印象不好。

直到出了大門，宋清雪看了一眼旁邊跟著自己的宋母，忍不住問道：“媽，你今天還要去上班嗎？”

宋清雪故意咬重上班兩個字，她怕不是忘了，她的工作現在已經交給她頂班了，所以她還去幹嘛。

宋母笑的一臉溫和：“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宋清雪直覺不妙，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直到到了廠裏那些人對她說著恭喜的話，宋清雪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還有今天她就要結婚了，而她這個當事人現在才知道。

她連忙皺眉然後拉過宋母到一旁：“媽，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都是假的是不是？”

宋母瞥了她一眼，語氣平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之前你在準備高考的事，我們就沒告訴你。”

“我連人都沒見過，你們就把我嫁了，這事我不同意。”宋清雪咬著唇，一臉的倔強。

她以為她媽多少是心疼她一點的，畢竟她都願意讓自己接她的工作，沒想到，這一切都不過是個騙局。

“你敢不同意，宋清雪我告訴你，你現在這工作都是人家小帖前頭女人留下的，你既然拿了人家的工作，自然要和他結婚的。”宋母沒說的是他們也收了彩禮。

“我不是頂你的工作嗎？”宋清雪的指甲狠狠攥緊自己的掌心，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想讓自己在家裏待著嗎？

“小帖雖然結過婚，但人不錯，家裏也不覆雜，他爸媽以前也都是工人，現在只有一個四歲的小丫頭，你嫁過去生個兒子就能站穩了，再說了，你自己不也結過婚了嗎？”宋母說完覺得已經最慶幸的事他們至少一直沒像外面透露過宋清雪結婚的消息。

宋清雪聞言不由冷哼一聲：“你說的倒是容易，既然這個姓帖的這麽好，你怎麽不讓你小女兒嫁。”

“那怎麽行，艷艷可是有對象的呢，還是廠長的兒子呢。”宋母想也沒想就直接反駁道。

宋清雪冷哼一聲，不再說話，雖然她之前就想過今天來上班，家裏人肯定不會那麽安份，包括她媽，她還做了各種準備，應付突發情況。

所以直到剛才一切都還順利的時候，她心裏忍不住有了一點希望，她媽還是在乎她的。

沒想到真相來的這麽快，她咬著自己的下唇，開始思考該怎麽化解這次的危機。

“現在整個廠子都知道你和小帖的婚事，你如果不願意和人家結婚，你就把工作還給人家，回鄉下繼續去割豬草。”宋母語帶威脅道。

想到自己離開柳丫大隊對秦家的所作所為，柳丫大隊是萬萬不能回去的，所以她心裏很快有了決斷。

因為楊文秋那天和李金秀的話傳開，現在秦有森一出門，就會有人用那種不懷好意的眼神看他。

從小順風順水長大的秦有森何時被這樣對待過，每當看到這些人的眼神，他就恨不得上前和人理論一番。

但是他卻不能，如果他真這樣做，不就是坐實了楊文秋的話嗎？

每每這時候，他心裏對李金秀的怨恨又不由多了一層，要不是它，自己又怎麽會變成這樣。

高考完後，大家又恢覆了正常，該上工的上工。

肖甜看了一旁逗弄蜜蜜的人，忍不住問道：“你什麽時候走？”

說起來時間過的可真快，他回來都小十天了。

“這麽想讓我走？”顧源清說完還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臉頰，果然和蜜蜜一樣的手感。

肖甜白了他一眼：“你這人怎麽越來越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呢，我這不是擔心你耽誤事嗎？”

肖甜知道他的不舍，自己同樣也是不舍，但這樣的分離才剛開始，以後還長著呢，所以得慢慢習慣才是。

顧源清不由嘆了口氣，把蜜蜜放在兩人中間：“真是舍不得離開。”

以前他還嘲笑別人一天就知道老婆孩子熱炕頭，到了現在，他才知道這句話有多幸福。

“這才剛開始呢，你得習慣。”雖然肖甜已經決定報考那邊的大學，但凡事總有個意外，萬一她去了別的地方呢。

所以沒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前，這件事她誰也不會透露的。

“你說文秋能考上嗎？”顧源清想起昨天聽到他媽的話，好像再說楊文秋和知青院的誰似乎在處對象。

“應該能吧，她對自己狠起來是真的狠，你不知道她前段時間，幾乎都是學習到半夜才睡的。”就這一點上，肖甜還是很佩服楊文秋的。

“到時候她出去上大學，家裏應該能松口氣了。”這樣他們就不用擔心家裏了。

兩人結婚也有兩年多了，但每次待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每次事後肖甜回憶起來，都不由覺得詫異，明明是那麽無聊的對話，他們當時到底是怎麽說的那麽認真的。

在家的日子總是過得格外快，很快就到了顧源清要離開的那天，肖甜抱著蜜蜜一起去了火車站。

這次換她們母女送他離開，一開始看到火車站這麽多人，蜜蜜還覺得新奇熱鬧，直到顧源清上了站臺，她才意識到這是分離，臉上瞬間就有了金豆豆。

顧源清轉頭看見她的眼淚，朝她揮手：“蜜蜜乖，不要哭，爸爸很快回來。”

大抵是顧源清的話起了作用，蜜蜜不再哭，而是小聲的抽泣，肖甜覺得聽起來更心疼了，這還不如直接哭出聲來呢。

好在蜜蜜一會就哭累了，在肖甜懷裏睡了過去，肖甜終於松了口氣，這幾天她很忙的，忙著估分，忙著報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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